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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明文徵卷五十三

  晉江何喬遠穉孝選

  記二(祠廟·昔賢 祠廟·今賢 祠廟·貞女 齋舍 畫像)

  ◆祠廟 【 昔賢】

  彭教

  王守仁

  舒芬

  俞大猷

  ○彭教

  吉水縣學忠節祠記

  △吉水縣學忠節祠記

  先王盛時道德一風俗同行成乎邇而達於遠政舉於上而服乎下毀譽不僣誅賞無濫士生其間一意修飭無所回互上之人亦惟好是正直而不眩焉孫叔敖有言國之所是眾之所非則固有感於先王之盛矣宋故參知政事文忠公歐陽永叔以古文倡天下以風槩立朝廷以禮義廉恥處進退之際後世至比之韓愈孟氏而猶恨其不盡用南渡之初建康通判忠襄公楊邦又不肯以城降敵刺血書裾死於位開禧之季寶文閣待制文節公楊萬里不肯屈附貴勢媒進取聞權臣誤國憤恨不食死於家去今三百餘年流風遺烈與秋霜爭嚴嗚呼尚矣然文忠在當時一知貢舉而譟者成聚一入政府而謗者盈庭一移書朝列而如高若訥者亦得以操計而困辱之一賦詩稍及時事而雅有譽望如晏元獻猶懷之終身不置不奉行新政而晚出用事之人相與併排靳侮名為流俗奸邪致使朝廷薄敬故優老之禮而不恤其見是於人盖亦無幾矣至若忠襄文節事不盡傳然竊計一時全軀取寵之徒黨與倡和必有以明夷之用晦趍□之變通皎厲之畔道苦節之匪貞上下其議論者陰淆名實之位潛鼓進退之機使天下之人靡然習而安之其於兩公所為不詬其悖必笑其強况肯相是哉繇今而觀其非是何如也雖然亦豈待今而後定也時移世變公論隨白乃欲追直其毀譽而正其誅賞則巳無及其人無益於事矣嗟夫此豈獨士之不幸哉今永豐之沙溪欩陽氏之先塋故在吉水之湴塘楊氏之子孫具存沙溪故隸吉水故吉水有忠節祠合祀三先生者舊矣歲久修葺不嗣頹毀畧盡江西按察僉事南海陳君夢祥按視學宮軫卓湮廢乃命以贖刑之金別搆祠屋為三楹於講堂之右孝子亭之北立主奉祀一如故事既邑之人士謂教宜考故詔今刻之祠下教不敢辭竊惟三先生之烈在天下不啻家至而日見之况於鄉邑之間父兄長老所誦聞街談巷議所道說無亦嘗有扼腕太息於其時其事者乎無亦有歆動企仰願為之執鞭者乎有志之士尚明道以端其趍養氣以厲其守庶幾三先生之是而不奪於眾之所非所謂成就一箇是者固於是乎在匪直先生之光鄉邑之重實 國家有賴焉陳君勇義疆仁所至能彰善癉惡樹之風聲觀其所是可以知其人矣

  ○王守仁

  重修文山祠記

  △重修文山祠記

  宋丞相文山文公之祠舊在廬陵之富田今螺川之有祠實肇於我   孝皇之朝然亦因廢為新多缺陋而未稱正德戊寅縣令邵德容始恢其議於郡守伍文定相與白諸廵撫廵按守廵諸司皆以是為風化之所係也爭措財鳩工圖拓而新之恊守令之力不再踰月而工萃圯者完隘者闢遺者舉巍然煥然不獨廟貌之改觀而吉之人士奔走瞻嘆翕然益起其忠孝之心則是舉之有益於名教也誠大矣使來請記嗚呼公之忠天下之達忠也結椎異類猶知敬慕而况其鄉之人乎逆旅經行猶存尸祝而况其鄉之士乎凡有職守皆知尊尚而况其土之官乎然而鄉人之慕之也三有司之崇尚之也三公之沒今且三旦年犬吉士之以氣節行義後先炳燿謂非聞公之風而興不可也然忠義之降激而為氣節氣節之弊流而為客氣其上焉者無所為而為固公所謂成仁取義者矣其次有所為矣然猶其氣之近於正者也迨其弊也遂有憑其憤戾粗鄙之氣以行其冐嫉褊驁之私士流於矯拂民入於徤說人欲熾而天理滅而猶自視以為氣節若是者容有之乎則於公之道非所謂操戈入室者歟吾欲備而論之以朂夫茲鄉之後進使之去其偏以歸於克其私以反於正不媿於公而巳矣今巡撫暨諸有司之表勵崇飾固將以行其好德之心振揚風教詩所謂民之秉彜好是懿德者也人亦孰無是心苟能充之公之忠義在我矣而又何羡乎然而特一時之表勵崇飾有好其實而崇之者有慕其名而崇之者有假其迹而崇之者忠義有諸巳思以喻諸人因而表其祠宇樹之風聲是好其實者也知其美而未能誠諸身姑以修其祠宇彰其事迹是慕其名者也餙之祠宇而壞之於其身矯之文具而敗之於其行奸以掩其外而襲以阱其中是假其迹者也若是者容有之乎則於公之道非所謂毀瓦畫墁者歟吾古備而論之以朂夫後之官茲土者使無徒慕其名而務求其實毋徒修公之祠而務修公之行不媿於公而巳矣某嘗令茲邑睹公祠之圯陋而未能恢既有媿於諸有司慨其風聲氣習之或弊而未能去其偏復有媿於諸人士樂茲舉之有成也推真心之言而為之記

  ○舒芬

  大義祠記

  △大義祠記

  啟嗣而有扈拒兵武興而伯夷叩馬夫豈昧於天命者哉君子曰語道者不以天語義者不以命傳賢不易之道也禹傳子而有扈不服非不知啟之敬承為天與也懼後世非其人或得以據聖神之位然則書錄甘誓不以家天下為兵禍之始邪君臣不易之義也武嘗北面乎紂而一旦伐之若伯夷者豈不知武德之聖而周命之時哉而叩馬諫之懼後世臣子一動于利將藉此以行弒逆而無所忌憚也嗚呼二子當三代之盛猶將亡國殺身以為名教之計烏知有百世之下事尤異于是哉宋元之際道亡義滅而禽獸制人舉天下與夷狄而不以為恥奉君后以臣妾于禽獸而以免死為幸斯時也不有徐公舉家不污之義則宇宙不幾于覆邪方伯顏入臨安盡俘三宮百官諸生以北雖舉城亦無有難行者惟公呼其二男一女訣奠于岳武穆王誓不與俱且從容擇死所以火不克死復以水乃死烏乎擬公之忠則文天祥張世傑諸公盛矣而公不在其位擬公之節則李芾趙昴發諸公壯矣而公不在其職亦將擬公以魯仲連不肯帝秦之義而行之亢烈則十倍於魯連也自非蹈道之素烏有此舉以回日月之光邪終古知華夷之防而人不肯役於禽獸者公之風盖不在於伯夷下矣公名應鑣字巨翁謚正節事詳宋史本傳茲不及贅唯公江山人舊有祠在縣治北正德己卯進士武進吳亞甫來尹縣謂僻陋弗振非所以風江人也乃改建于東門內之通衢易腐支頹工不甚費九月吉遂告成事亞甫之政以節義教化為急務大率類此如近宸浞之亂人多觀望唯亞甫與進賢令劉汝澄首正其逆賊之名移文上下則夫是祠之改建也豈徒然哉十月望使生員劉貢致書來閩屬芬記因憶成化間厓山建祠祀文張陸三公白沙陳公甫表曰大忠祠是祠舊大公謚今改題曰大義庶足以表異公之心也嗚呼大義明則中國安而夷狄懼矣

  ○俞大猷

  重建諸葛亭記

  △重建諸葛亭記

  昔諸葛先生躬耕南陽時人以伏龍稱之故名其所居之崗曰臥龍是山因先生而得名也桂林郡有峻山古名臥龍後人以其名之相合結亭其巔塑先生之像而時祀之是先生因山而得祀也然先生為天下後世仰止無巳者其何以得之哉陳承祚謂先生理民之幹優于將畧是未足以知先生之大烏足服先生之心哉猷謂先生為相亦優為將亦優但此二者可以一人而並優不可以一人而並任可並優者人之才也不可並任者勢不行也相居閫內秉樞持衡若國難方殷大憝未殄興師十萬日費千金皆將取足於民理民無方則財用不給為相臣者豈容一日使居外哉將治閫外張軍宿野常如見敵援桴而鼓呼吸存亡賞罰不當則兵不服號令不申則兵不齊節制不明則不能决勝為將臣者豈遑一日使居內哉故蕭何為相韓信為將而漢興魏徵為相李靖為將而唐興將相不相越以相侵乃能相資以相成若一人之身將相之事兼理形疲神困兩不得成此不可謂其才之不並優實其勢之不可以並行耳噫先生之慮非不及此先生獨苦之心誰則知之方漢末擾亂宗廟傾危先生生逢其適進欲龍驤虎視振長策而清宇內上無可同量之主下無可同事之人乃退而龍潛虎伏高臥南陽夫南陽北邇中原南連荊襄天下之大通都也先生卜隱何取尽此不過欲居此通都博求至人共成初志求君得君劉玄德公既有帝王之量又為中山靖王之後是可與有為矣苟得其人焉如韓信如李靖先生為相以成之可也苟得其人焉如蕭何如魏徵先生為將以輔之亦可也而皆不可得雖幸有關張二人足稱名將乃驅馳未久相繼淪沒君子謂關張沒而蜀之事巳去真確論也天竟何如無意於漢劉玄德公隨亦沒矣先生之志不亦孤乎中夜思惟托孤受遺言猶在耳漢室存亡寄吾一身舉山徬徨無可共圖或出或入或將或相攬機總握甚非先生之所樂為也楊顒氏以先生不知位分之體失為家主之法先生亦竟無辭以對但先生自知一日不任相事則軍需必窮而國政先墜一日不任將事則士心必離而敵國益橫不得巳而並任之至於功業陵遲所志不竟自當付之於天非人智力所能爭也其在先生淡薄則氷玉共潔寧靜則山岳同體忠貞則霜雪爭嚴精誠則金石可貫存亡不易其心終始不異其志論者以三代而下人才唯先生一人豈欺我哉使幸而生於三代多才之時豈不能建周公作樂制禮之業立太公啟伐開國之勳唯不幸而生於季世乏才之日反不能成蕭魏韓李諸人之事重使千古英雄角淚於無情之地興嗟於感憤之際其心巳不能堪不知先生當日身處其厄將何以為心哉雖然炎漢江山在當時不能光復先生固不無遺恨然天下名山有稱名偶合者後世之人且以屬之先生得與北方堯山舜廟相悠久亦可自信而自慰矣乎亭宇歲久將傾大廵白野朱公感慕先生之風議重建之槩司諸公咸以其司多得此山之勝而又有先生之像在其上遂舉行之藩司諸公從而力贊之不踰月而工竣偉然西粵會城一大觀也命猷記之猷因論先生之大以告同志

  ◆祠廟 【 今賢】

  李鐩

  唐龍

  王璣

  姚淶

  羅洪先

  馮琦

  ○李鐩

  宋尚書祠堂記

  △宋尚書祠堂記

  弘治甲子夏鐩為工部左侍郎   孝宗敬皇帝遣往山東議處守臣所言漕河事鐩馳入其境稽古考迹知漕河元故運河也元復有海運者盖河之制尚弗善也 國朝洪武初河决原武過漕入于安山漕河塞四百里自濟寧至於臨青舟不可行作城村諸所陸運至於德州永樂初   太宗皇帝肇建北京立運法自海運者繇直沽至於京自江運者浮於淮入於河至於陽武陸運至於衛輝又入於衛河至於京當是時海險陸費耗財溺舟歲以萬億計巳而   上命工部尚書宋禮修元運河發濟兗青東民十五萬人登萊民願役萬五千人疏淤啟隘因勢而治之禮用老人白英計作壩於戴村橫亘五里遏汶勿東流令盡出於南旺乃分為二水以其三南入於漕河以接徐呂以其七北會於臨清以合漳衛塞河口于曹鄆濬河灣至曹故道以行水蓋漕河之廢有二患生焉河善決則淤水病涸則滯自是漕河成而海運廢矣祭法曰有功于民則祀之鐩因陳禮之功可祀也遂請勑下有司工部主事王寵又言刑部侍郎金純都督周長佐禮之勞宜不可冺今   上皇帝嗣位之六年俞鐩等之請命於南旺分水祠禮而左右以純長配有司并祠平江伯陳瑄而純長之位亦紊又六年工部郎中楊淳始釐正如制淳暨主事王鑾來徵予言夫人臣之奉國事也富才者創之慎慮者守之徒守者蠱事而敝國數創者棼政而煩民是故俗之所厭聖人不強行民之所安聖人不亟改往者守臣欲改汶疏洸求利于漕不亦鑿乎夫宋公之治漕河也因元哲臣之迹采今達識之謀相流泉之宜操獨决之智因民之欲避民之勞嗣是者置閘以防洩蓄湖以永灌引泉以備涸時浚以殺淤漕河大成萬世之利也夫慮淺者易動尚奇者好更昧於事者恒作忍於民者喜役故事之敝也柔者廢剛者僨予待罪三朝備員卿末今老且病行將明農以待盡因公祠事之成僣以是而為後之君子告焉宋公字大本河南永寧人金公泗州人累官刑部尚書周公天長人封萊陽伯謚忠毅亦一時名臣祠之建經始于正德七年春落成于十一年冬廟宇廊廡垣墻具備別刻於記石之陰

  ○唐龍

  遺愛祠記

  △遺愛祠記

  景泰初漕政弗葺乃度江淮之鎮建都御史行臺以總攝其綱而首畀諸河州王公竑尋兼領撫事凡茲江北列郡諸州咸撫有焉嘉靖戊子春二月予小子竊辱是命惟夙夜凜焉而懼弗勝既至境上揖諸子大夫曰斵木者引繩則直立政者同道則治是故周公治東郊克慎厥始君陳克和厥中畢公善成之以休于前政以建無窮之基予小子倀倀然而無所從也自有都臺百年于斯執簡者孰賢子大夫曰皆賢曰孰可法曰皆可法河州王公其至哉詢于父老猶夫子大夫之言子弟相率以告與父老無以異也夫公為給事時孚號朝列奮擊權臣既為都御史董帥三軍鞭驅虜眾是有社稷之功矣而于是也何有乃博采州郡志及讀公神道碑益知公嚴毅堅直政務酌於民心廉境內豪右而訖其法尤嫉貪墨吏曰是民賊也踣而縶之威令虩虩然如雷霆之不可褻侮徐淮歲大侵百姓饑餓山東河南二路流民又猝至公先發漕米一百六十餘萬石近者計日餔以粥遠者料量其斗斛而均布之轉徙者路食之長活凡三十萬一千人病者給之醫藥又活一千四百人被鬻者贖還其家一千二百四十四死者殮而葬之三千三百餘人夫周近遠庇死生療病而還鬻公可謂無所不用其至矣比公被誣逮繫者至易衣一襲小舟以行民如失慈母攀號而送之天順間公再蒞民又如得慈母老人傴僂丁壯踴躍童子歌謠而來見公連屬三日不絕法以防民仁以養之是故威行而愛立予小子皇皇焉思所休于公之政而未之能然亦不敢惰也既弟子員上書曰封南國之棠者思召伯之政泣峴山之碑者追叔予之德公實懷柔我土其有以繫民之思可也先是西湖之澨有浮屠氏宮官司撤其土像麾散其徒若有待焉者郡守葛子木有志于公者也乃增置規緒繚以周垣奉公之木主于中而以名請夫公去淮八十餘年而今子大夫與父老與子弟邈乎聲容之不相及也乃油油然而思之思不足又乞祠之有遺愛哉于是乎命之曰遺愛祠

  ○王璣

  復都御史李公祠記

  △復都御史李公祠記

  初余聞長老言知嘗有漢藩之難矣而莫得其凡與所以靖之巳從薦紳間稍稍聞漢庶人憑恃武寵懷異搆逆暨   章皇帝親征之慨然亦莫竟顛末與所發之者廼歲癸巳璣承乏備兵武定武定故樂安州寔漢開府之遺於是得時接鄉大夫右司空信山韓公荊中丞海隅毛公思義少參東樓董公琦僉為璣述故中丞李公璿發漢藩之難而靖之之蹟縷縷其言曰李公永樂季年繇上舍生拜監察御史高煦不逞時適宅外艱幾闋且同處一城勢殊岌岌煦方鍜金革蓄硝黃逆端萌矣公聞之弗聞也巳復募籍壯勇要縻操卒敓孶種馬釋犴重辟逆蹤露矣公聞之弗聞也彼弗公疑矣顧將以帷幄心肓重毘是?旋走逆使以禮致公乃姑辭以衰絰緩以終制若不見彼圖之為非者於是益弗虞矣公廼請命母氏誓于家眾曰必先機發其變遂乃宵馳濟南徧白省臬假符乎王舍託報乎海洋比使人且追之一使不晤再使無及而公抵京師矣爾乃入覲文華面承顧問陳逆謀暴著之狀贊六飛親討之策纔七日夜師臨城北盖迅雷不及掩耳而魄巳先褫無何碼入而宮棟摧逆煦遂成擒矣凱旋   天子嘉公勞勳晉左僉都御史錫襲衣文幣擬蔭一子錦衣千戶予家人十戶公咸讓弗居弗得請則受衣幣暨秩餘終辭焉又曰公故恬退亦其寺在朝乏知巳故無與暴揚不然爵劵不為過而公僅左僉都御史止廼始與知李公之功諸公且余詰曰子公之事何如晁錯曰未易言也處宗藩之變與他寇殊勢弗密則福身家弗神速則彼得為謀非天子自將則彼得為辭錯也弗密有之景帝之弗自將其若之何於乎   章皇帝天兵之神速李公濬幾事之密漢君臣交有愧矣又曰許忠節公死寧藩之難何如李公曰未易言也宸濠之勢鉅而蔓忠節方當事窒於早圖然其心猶之李公也易地當皆能為之於是諸公首肯且曰李公故以鄉賢祠于學宮之東往剙忠節祠因易其所遂因循至今未復奈何璣曰予責也乃卜於學宮西廢觀之隙搆祠以棲主嗣故典也祠成公之裔孫醫官李熯請予為記予恐後人之不知公猶夫予之初也不辭而記之

  ○姚淶

  顯忠祠記

  △顯忠祠記

  國家當興廢之際必有抗節秉志之士潤鼎齒劍視死如歸出於橫流烈焰之中以明委質無二之義若此者非求知於天下後世也顧天下賴名教以立苟有其人為世道慮者豈可執向背以為抑揚據成敗以為輕重計禍福利害以為緩急予奪哉奉川戴公德彜之死難也幾百四十年里人諱而不稱者奪於國威也淶自入史舘始知公之大節訪諸其邑人類不能舉其槩求之郡志則逸而不傳惟科貢考僅列公名而又失其實按洪武二十七年及第之首則定海張公信而其第三人則公也公拜官編修侍講而中改御史及左拾遺者則繼世更定之制也   先皇之所蕳拔嗣君之所錄用其文學風誼固巳見推於當世矣北兵南下長江不守公以身殉主禍延宗黨此公死事之迹也作郡志者不知公立朝大畧尚存於國史徒見南雍立石鐫公之名遂用其私臆以贋亂真置鄞人葉宗可於公之次亡題其下曰探花而抑公於是科諸進士之末是困何心哉痛乎忠義之易淪而文獻之不足徵也嘉靖戊子奉川邑侯陳君縞至淶為言公之忠陳君始請於觀風者而祠之學宮猶未有專祀也越五載壬辰海虞錢君璠繼宰是邑淶復告之曰發潛顯忠守土職也戴公之祠弗稱君盍圖諸錢君作而言曰某為政思以勸忠善雖小猶將張之以示風教矧邑之嵩岱有如戴公者乎某之往也政無先此下車進諸生而咨之時則僉諧乃闢地於社學之左為宇三楹額曰顯忠以祠公于中歲甲午祠成錢君率奉川子弟為文而酧之公之英靈洋洋乎罔不慕焉赫赫乎罔不肅焉凄凄乎罔不愴焉自儒流以至於樵夫牧豎自故老以至於婦人稚子始皆知誦公之忠烈而重嘉錢君之善於表章也夫   文皇興靖難之師固非常情之所仰測一時諸臣知齒剛舌柔之戒者莫不達權通變轉危為安保其榮祿悔吝不及獨公乃若逆天命拂人情玉于嚴誅而不悔豈昧趨避於其間哉盖公守經之士也不可以語於繩墨之外是故有所可必有所不可有所能必有所不能壬午之死固公之所謂可而亦其自以為能者又安得有他顧哉非獨公則然昔者帝王之革命仁濟天下英雄之用武威震天下宜無不服者而一節之士顧欲與之較是非於危疑之間士各有志何世無之卞隨務光之蹈稠水若不悅於湯而伯夷叔齊之入首陽若不悅於武湯武之聖不虧田子之介不貶揆道與義各得所安夫豈以相忤為病乎吊伐如聖人猶不免於守經之議則王燭周苛龔勝孔融堯君素韓通諸臣之死又何恠乎且內難既平之後若曹國公李景隆歷城侯盛庸都指揮平安初相讐終相附而卒不免於罪洪熙之初下詔釋建文諸死事者之家屬昔人娶婦之喻在人者欲其從我在我者欲其詈人夫恤往固所以勸來茲非我   祖宗之微意與此錢君立祠之義也或曰奉川之有戴公猶緱城之有方公也淶弋之曰二公之死事同而其所以當死則異方公寵冠儒臣凡兵籌國議聽其謀斷夫謀人之軍師敗則死之謀人之邦邑危則亡之方公任謀國之寄而搆難速亡誰當執其咎者所謂一不成而萬有餘喪非特義所當死於勢亦不得不死戴公則不然以舊君則可以死以同姓則可以無死使公而不死刖為楊為金為胡為黃贖前愆而責後勞若無不可顧公徒以君臣之經而死非若出於迫與激者此其處死之難誠與方公差異嗟乎公軀巳糜矣族巳殘矣所不可奪者獨公之志耳語有之石可破也而不可奪堅丹可磨也而不可奪赤其公之謂與其公之謂與

  ○羅洪先

  峽江練公祠記

  △峽江練公祠記

  余往讀金川玉屑集不勝慨慕練公之為人然未詳其生何地也嘉靖癸丑登玉笥九僊臺道經廢穴土人告以練氏先壠徘徊久之不遽信巳而入永興禪剎老僧自述坐累往往以練氏沒田且言曰繇此南上三里許瀕江有地曰三洲即其故居又南一舍至玉峽峽分為縣公實今峽人也聞之戄然乃令前導至則荒烟衰草中門堂階垣遺跡隱隱階右數塜皆赦歸之人姓名猶可歷指遂與趙生子良不覺痛哭流涕近鄰黃氏長幼聚觀者亦皆相向灑泣因道其家世甚悉練本淦東東山人至伯尚遷三洲是生公比及第復居淦城洪熙改元赦其家盡復故業於是東山三洲仍歸練而以城居畀陳壻諸黃所言如此練故與黎黃劉三氏著聞黃鄰練且世婣受禍獨慘其土疆犬牙相入不怨厲巳乃灑泣吐所未聞嗚呼此豈有所利而為之乎始錢守琦因峽之請祠公鳳凰山巔淦之人士譁曰公淦人也何與於峽至為書詬詈之峽不為變當是時故老凋喪惜未有以三洲告者三洲隸淦則淦祀隸峽則峽祀淦與峽皆公故鄉何擇焉陳喬名系廬陵臨有俎豆六一產于吉水廟食恩江神不可度知其在彼乎在此乎祭迟廟繹於祊兩地交至自古巳然淦人又何疑于峽也余獨今淦之爭者譬之家寶他攘是懼以公在淦則淦重也峽之爭者譬之宗廟執事為榮以公在峽則峽重也夫能為淦與峽重者止一死爾夫人孰無死公獨以死重淦與峽何哉忠於所事知其不得不然而又能即其心之所安故也故知公不得不死之心則知淦與峽不得不祀之心推今日不得不祀之心可以幾前日不得不死之心此不得不死與不得不祀之心公不能要之淦與峽之人淦與峽之人亦不能私於公峽之爭也淦固有言矣不謂吾可以巳也而必祀之其心盖曰彼在淦者何與於我哉雖蒙詬詈無避也公之難也人固有辭矣不謂吾可以巳也而必死之其心盖曰彼在人者何與於我哉雖戮妻孥無避也夫是謂之自靖自靖焉者自盡其心而後能安也夫仁人心也盡乎心則求仁得仁夷齊所以見賢于夫子也夷齊侔而商不亡百世以下聞者莫不興起宜峽在所必爭矣嗚呼淦之祀公得所重矣獨不思吾身亦有當重者乎峽之祀公得所安矣獨不思吾心尤有當安者乎夫心之不得不然不獨臨難有之自言動食息至於綱常倫理日與吾遇者不知凡幾而未有能即所安如峽之爭祀者亦又何哉即使安之亦倏忽轉移之間耳豈足比於公之一丁忚哉不是之辨而徒慨慕於公以為重其亦末矣錢之祠曰自靖故事憚登涉率請主祀之行署通判何公堅行縣病其非禮始議改遷而知縣王君陳策濮君桂相繼成之濮移置山腹制頗湫隘何復捐俸闢其麓併倉址與故剎地廣之下為求仁書院峻磴紆徑直聯之祠朗豁弘深祀有常度仍亭其巔曰高山仰止延眺其上三洲烟草盡入指顧嗚呼公無身與家矣豈計夫人之祀與祀之去三洲遠與近哉然近三洲之不祀固益無以慰峽人之心也因記其役備論之告後之慨慕于公者

  ○馮琦

  甘肅大司馬田公生祠記

  △甘肅大司馬田公生祠記

  甘肅於西北諸鎮最大外直玉門陽關通西域國萬計內連秦隴朔方四面皆虜弧懸一徑如綫吉囊遺孽分住套中結海瓦二酋為邊患隆萬中許欵貢以縻之然多不奉約束時闌入塞多殺掠歲戊子我師不利失一副將軍   上震怒絕市賞問群臣能制虜者廷議舉今大司馬田公   上命公以中丞往公至鎮訓師積粟二年而後用之每戰躬擐甲枹皷為士卒先將武士力而重之以謀用兵貴方略不責首虜故師出輒有功甘山之戰虜易我師深入出不意而敗斬首六百級南山之戰海酋陷伏中斬首亦六百級西川之戰海虜傾巢入寇遇覆而奔火發死者無算大酋殲焉松山之戰諸虜并力一舉圖報復公先發禦諸邊外未合而潰番夷之從虜者皆來歸凉州之戰公先得其間使誅之急發兵薄虜帳下斬首七百級公在河西大捷五小捷數十驅虜千里外築邊城四百里列亭障至寧固鎮番凉莊浪之間烽燧不設郊堡不驚比於內地會樞臣虛位久   天子召公入本兵柄計公起備兵使者至大司馬加太子太傅在五歲之內每捷聞   天子出大官金錢賚公不可勝紀官其子至錦衣指揮使人不謂驟也公去鎮之明年方伯霍公偕六郡吏民將較建生祠祀公而問記於余余惟公之功非一鎮之功也頃者島夷外訌我盡徵天下兵而東虜實狡焉生心曰東略之不知西則否矣公獨用一鎮士馬出塞屢破之禦諸原又破之狡夷始知我中國之刃有餘地也我師始張將吏思自奮于功名   天子亦藉以無西顧而一意于東此其大功一大虜撦酋內持兩端實借諸部嘗我一鎮得志則望風麋起豈但失數十年伏戎之利雲朔以南詎有寧宇公破虜積數千級築京觀而封之西虜既遠塞大虜來互市者囓指不敢驕夫公明破西虜之膽陰奪大虜之氣是公罷欵以戰而以戰維欵其波及諸鎮者公之餘也此其大功二西夏與虜錯壤戎夏交捽也穹廬環堵相亂也非我破虜則虜蹂我敗兵之氣沒世不復今虜不啻數敗死者胔骼不收生者瘡痍未起不數年虜氣未復也而我以數年生聚教訓厲其蠭氣可以犁而兵之亦可柔而撫之撫之惠兵之武我之撫與剿皆有餘百世之利也此其為大功三公有三大功皆不止在一鎮又不獨在一時而鎮人獨安得專有之而專祠之邊人之淳固也當其所愛百世不忘也虜即悍當其所畏百世不敢近郅都徤吏也虜不敢侮其像李廣一較耳聞其名輒遠徙不近邊八公之草木順昌之旗幟皆無當于軍實輒望走不旋踵者何也當其所畏也是祠也公之像儼然在焉君子登是堂若聆謦欬稟籌策也小人曰公猶在是乎復將袵席我也將吏如奉白羽而執鞭弭不敢易紀律大酋名王猶凜凜金戈鐵騎中辟易不敢視也公身在武部提衡九塞業巳戰勝於朝廷而公之像在鎮邊人讋公餘威而循其遺策亦且不戰而胖于邊鄙是公前日之勝一而今日之勝兩也繇此言之河西得公祠而重若雲臺麟閣有公之容最鐘太常有公之伐則固不待祠矣田公與先大人同舉進士而余亦與霍公為同年友於其請謹執簡以書

  ◆祠廟 【 貞女】

  崔銑

  ○崔銑

  四貞祠記

  △四貞祠記

  正德壬申賊刼東火妻垣婦女不辱被害者四人焉曰趙氏曰袁氏曰程氏曰平氏賊去所司以聞詔給賻樹闕如制越十有四年辛巳潞守請于御史立祠小嶺祀之得請乃命東火仇朴治工而朴以其貲助祠為堂者三楹左右廊各三楹衛則有垣出入有門祀用春秋卜日蠲羞侑祝以帛嗟乎往之可言者四貞而巳乎余聞之政始于怠極于廢樂始于逸流于荒官始于得放于亂邦嗟乎可不痛哉自閹人谷大用八人思蠱君以極其欲而燕遊啟八人又進劉瑾使懾廷論而士禍慘自論者欲司馬劉公之為宰而黨與分自瑾逐少師劉公而相權失自杖言官而言路塞遷秩免患以賂而利門肆朱寧進而閹寵衰江彬入而廵幸興官輕而頹民窮而盜傑夫思亂驕藩伺隙而生心矣當瑾時禍烈如焚怨韓司徒李夢陽剌骨矣眾謂其必死也而免羅僑之諫吳廷舉之論劾畗其必死也而免何瑭之長揖知縣王勳之不賂也而見重瑾敗而永繼永敗而寧彬繼命亂至矣劉少傅之辟位傳尚書之抗奏寧濠叛矣胡世寧曹琥之持法孫燧許逵之死義嗟乎懿哉若人政奚底於壞哉是故扞辱之女可以觀性秉節之臣可以觀學

  ◆齋舍

  劉基

  宋濂

  孫作

  薛瑄

  岳正

  羅玘

  桑悅

  陸深

  湛若水

  馬駙

  楊慎

  ○劉基

  苦齋記

  △苦齋記

  苦齋者章溢先生隱居之室也室十有二楹覆之以茆在匡山之巔匡山在處之龍泉縣西南二百里劍溪之水出焉山四面峭壁拔起巖■〈山上咢下〉皆蒼石岸外而曰中其下惟白雲其上多北風風從北來者大率不能甘而善苦故植物中之其味皆苦而物性之苦者亦樂生焉於是鮮支黃蘖苦楝側栢之木黃連苦杖亭歷苦參鉤夭之草地黃游冬葴芑之菜櫧櫟草斗之實楛竹之戻莫不族布而羅生焉野蜂巢其間采花髓作蜜味亦苦山中方言謂之黃杜初食頗可難久則彌覺其甘能巳積熱除煩渴之疾其檟茶亦苦於常荼其洩水皆齧石出其源沸沸汨汨瀄密曲折注入大谷其中多斑文小魚狀如吹沙味苦而微辛食之可以清酒山去人稍遠惟先生樂遊而從者多艱其昏晨之往來故遂擇其窊而室焉携童兒數人啟隕籜以藝粟菽茹啖其草木之荑實間則躡屐登崖倚脩木而嘯或降而臨清泠樵歌出林則拊石而和之人莫知其樂也先生之言曰樂與苦相為倚伏者也人知樂之為樂而不知苦之為樂人知槳其樂而不知苦生於樂則樂與苦相去能幾何哉今夫膏梁之子燕坐于華堂之上口不嘗荼蓼之味身不歷農畝之勞寢必重褥食必珍美出入必輿隸是人之所謂樂也一旦運窮福艾顛沛生于不測而不知醉醇飫肥之腸不可以實疏糲藉柔覆溫之軀不可以御蓬藋雖欲效野夫賤隸跼跳竄伏偷性命于榛莽而不可得庸非昔日之樂為今日之苦也耶故孟子曰天之將阪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趙子曰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彼之苦吾之樂而彼之樂吾之苦也吾聞井以甘竭李以苦存夫差以酣酒亡而勾踐以嘗膽興無亦猶是也夫劉子聞而悟之名其室曰苦齋作苦齋記

  ○宋濂

  拙菴記

  △拙菴記

  京口徐君德敬為中書管勾居京師處一室不堊不華僅禦雨風環庋圖書置榻其中每退食即徒步歸宴坐誦古人言賓客不交請托不通自號曰拙菴襲封衍聖公魯國孔侯希學書拙菴字以遺之德敬復徵文於余余天下之拙者也德敬豈若余之拙乎世之人舌長且圓捷苦轉丸恣談極吐如河出昆侖而東注適宜中理如斧斷木炭就水猱援以升兔走壙而攫之以鶻也其巧於言也如此余則不能人問以機謝以不知人示以祕瞪目顧視莫達其旨人之所嘉余縱欲語舌大如杵不可以舉聞人之言汗流顙泚人之所諱余不能止開口一發正觸禁忌人皆駭笑余不知恥余言之拙海內無二他人有識洞察纖微揭首知尾問白意緇未入其庭巳覘其形始瞷其貌巳盡其肺肝而究其縕奧福來熒熒出身以承禍方默默預防而避匿其巧於識也如此余夢夢不知憒憒無所思人之笑吾吾以為喜人之怒吾吾徑情而直趍網羅當前吾以為織絲虎豹在後吾以為犬狸吾識之拙當為舉世師此二者乃吾所大拙其餘癡經戅緯錯綜紛披良平不能筞其數游夏不能述以辭德敬豈有之乎然吾亦有不拙者聖人既沒千載至今道存於經嶽海崇深茫乎無涯窅乎無塗眾人游其□而不得其內■〈舌氐〉其膚而不味其腴吾則搜摩括剔視其軌而足其跡入孔孟之庭而承其顏色斯不謂之巧不可也生民之敘有政有紀離為六府合為三事周公既亡本摧末弊秦刻漢駁而世以不治吾握其要而舉之爬瘍擇類取巨捐細德修政舉禮成樂備廣廈細旃每資之以獻替吾於斯藝雖管仲復生猶將扼其吭而鞭其背是不謂之巧不可也而德敬豈有是乎盖人有所拙者必有所巧有所巧者必有所拙拙於今必巧於古拙於詐必巧於智拙於人者必巧於天蘇張巧於言而拙於道孟子拙於遇合而巧於為聖人之徒晁錯號稱智囊而拙於謀身萬石君拙於言語而為漢名臣余誠樂吾之拙盖將全吾之天而不暇恤乎人也今德敬居位處勢誦古人之言而以拙自晦其殆巧於天者歟巧於人者歟巧於古者歟然則德敬之巧也大矣過於人也遠矣爵祿之來有不可辭矣烏可以不記

  ○孫作

  杞鞠軒記

  △杞鞠軒記

  趙郡蘇先生避地中吳士大夫爭走其門因闢軒以延客環藝杞鞠既字其楣又屬為之文按杞與鞠二類杞即今之枸杞鞠則今之甘鞠鞠尤多種他如馬藺之為紫鞠瞿麥為之大鞠旋覆華之為愛鞠俗皆以鞠而雜餌之其害至有殺人之慘說者謂惟真鞠延年效與枸杞不殊則真菊正甘鞠耳世以其荑作羹其華入藥而本草亦謂服之輕身延年自天隨子掇以供■〈木咨〉按而二物始貴然其味猶在肉食之亞至東坡翁守膠西齋廚索然不堪其憂日循廢圃求杞鞠食之捫腹而笑則其用殆與穀粟比矣凡物益於人適於口不幸而不見賞於賢士君子即猩唇豹胎味同腊毒而椒蘭桂蕙下比茨棘又况杞鞠而巳哉故士論之難犯雖鄭子產之賢曹孟德之奸卒不敢以人望廢清議甚者布衣之士操其予奪定為國是以佩安危是則物之貴賤詎不以人之廢舉為重輕與先生於人物無貴賤大小採攬成就出其口者視天隨東坡之藻識雖一草一木是中之公無過舉焉今復推其嗜好廁於兩賢之間然後知向之所同益信不謬余居秀之南湖日與二三子誦杞鞠賦以忘肉味久矣而比歲下田不登方春農食麥葉或者天發其珍以相斯民而神靈之效將不在洗髓伐毛之後也乃重為之記

  ○薛瑄

  車牕記

  △車牕記

  河東薛德溫官御史近五年始買小屋兩間於京師僅容凡榻床席又苦其東壁暗甚力不能辦一牕小子淳乃取廢鹿車上轅卸去兩傍長木以中方穿櫺類若牕者穴壁而安置之余歸自外來因嘆曰以御史之顯曾不能辦一窓致以此物為之使富者見焉必睨目而哂掩口而走矣御史之拙於生事乃至乎此既而取古書讀其下則旭日漏彩清風度凉心神通融四體超爽忽不知天之迥地之廣而屋之陋也復從而自解曰吾之屋如是可謂陋矣然安之而忘其陋是居雖小而心則大也彼貪民侈士巍堂綺戶可謂廣且麗矣彼方褊躁汲汲若不足以自容日夜勞神憊精思益以擴大之是其居雖大而心則小也小大之說君子必能辨之於是作車牕記

  ○岳正

  肋菴記

  △肋菴記

  肋生既三黜於禮部始大知懼巳之未至乃謀所以增益之者作為小菴聚經史圖籍於中因以所自號肋者名之客有稱知巳者過而問曰子之所號其諸取之曹孟德所云雞肋乎哉何謂也生蹙然曰盖亦近取諸身而巳矣容稱為知巳曾不諗吾處事以為行殖學以為文者乎以吾自視雖無過於古人亦無甚媿於今人也奈何柔者謂吾強和者謂吾捩愿者謂吾狂通者謂吾執庸者謂吾深巧者謂吾拙知者謂吾戅同者謂吾別一言或唱和者盈百是以動輒致挫言斯召慝其為窘且辱也亦甚矣乃不知飲恨發憤屏舊圖新以否易泰用詘求信方且據菴危坐玩圖味書口是心然畧不嗟咨豈神靈鬼怪左執陰迷顛倒揉亂役役于斯不然何好何樂而甘為之不辭歟抑嘗思之吾之窘辱也實肋之無得吾之好樂也實肋之可惜故既以自喻而又以辱吾之室客乃撫掌大噱曰有是哉

  ○羅玘

  木齋記

  △木齋記

  凡木燥濕之不時則凋瘁而多灾翳屈拜之則折焚之則體爐而灰揚擊之則多徵音而或啞然莫之應縱斧之則隨其理而解鋸之則屑暴之則稿稿而傳之水則浮而反是也則沉是其為體也無所伏偽於其中任其本真而出之凡有血氣者皆得繇巳取而用焉非必設巧盡智以誘之而後見焉者也或曰斵削之而為宮以居為車以行為舟以載弦而為弓剡而為矢以射鵰而青黃之丹朱之為尊為豆登以飲以食為筵以憑為榻也以休又其變也為棺槨以送死其為類甚博且餚也非木與曰是人之假之以盡天下之用非木之性能之也雖然亦其無所伏偽於中故能用於人若夫金則聞冶而躍者矣土則聞陶而苦窳者矣是其能以抗夫工人則工人雖欲不設巧盡智以馭之不可也况於眾人與夫凡有血氣者可得繇巳取而用也哉故冶工之眾二之陶工之眾四之梓匠輪輿九之不如是不足濟於用也濟於用則切於人之身人也者仁也孔子以木之近仁其殆是之謂與然吾之所謂木之木之云也孔子之所謂人之木之云也其理一也鄉進士進賢饒正派道其先君木齋之號於予其從兄衢守正溢為夏官時嘗誦木齋之詩數十篇其溫然太古之風猶在耳也予雖不及見之其無所伏偽於中殆人之木者與正派躍然曰吾先君有是哉請書以為記

  ○桑悅

  獨坐軒記

  △獨坐軒記

  予為西昌挍官學圃中築一軒大如斗僅容臺椅各一臺僅可置經史數卷賓至無可升降弗肅以入因名之曰獨坐予訓課暇輒憩息其中上求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道次窺關閩濂汳數君子之心又次則咀嚼左傳荀卿班固司馬遷楊雄劉向韓柳歐蘇曾王之文更暇則取秦漢以下古人行事之亦少加褒貶以定萬世之是非悠哉悠哉以永終日軒前有池半畝隙地數丈池種芰荷地雜植松檜竹栢予坐是軒塵坌不入胷次日拓又若左臨太行右挾東海而蔭萬間之廣廈也且坐惟酬酢千古遇聖人則為弟子之位若親聞訓誨遇賢人則為交游之位若親接膝而語遇亂臣賊子則為士師之位若親降誅罰於前坐無常位接無常人日覺紛拏紏錯坐安得獨雖然予之所紛拏紏錯者皆世之寂寞者也而天壤之間坐予坐者寥寥不謂之獨亦莫予同作獨坐軒記

  ○陸深

  塊庵記

  △塊庵記

  吳江東陸生以塊名庵夫苟物雖微且惡或中於人之所好木之朽折薪好之塵垢醫師好之糞壤老農老圃好之况其尊者乎獨塊何好眎之塊然而已人無知愚賢不肖授之塊怭昲欲生自少日放言高論希大慕遠巳不見好于其鄉既學文辭脫棄時尚求世之所不好者為之反而行古人之道正其本責其末斥其浮崇于實人皆望望焉其去之也不有類于塊故得以塊自居雖然塊也者積而至于尋丈放于頃畝之外皆塊之為也滋稼穡養百物出其力以利于世及其至也諸侯藉是以為社稷天子因之曰有天下塊之德生恐其串勝也敢記于壁癸亥之歲日長至自為文云

  ○湛若水

  鈍齋記

  △鈍齋記

  甘泉子喟然嘆曰天下道二利鈍而巳矣連城縣博陳仲文問曰人有惡鈍而好利者磨刃之鋩礪鎗之鋒以為利則何如曰利乎利者與心皆利矣曰人有惡利而好鈍者截錐之末去矢之鏃以為鈍則何如曰鈍乎鈍者與心皆鈍矣曰然則利者其果無鈍矣乎曰有時而鈍戕斧天下之至利也物有破之矣物有缺之矣曰鈍者其果無利矣乎有時而利錘杵天下之至鈍也杵能貫石臼之堅矣錘能使鐵性之革矣是故大黠或癡大辯或愚大朴或智大魯或真賢有所不足愚有所有餘鈍者也沌也混沌全其天也木訥近乎仁也性成于天天不能使之工能工之者人也是故鈍者生於天者也利者作於人者也利者失之鈍者得之利者賊之鈍者存之毋散爾朴毋分爾源毋汨爾天毋鑿爾混沌其庶矣今夫物之初萌也屯屯爾及其發也秀而實其利孰大焉至於人也亦然其初生也蠢蠢耳及其長也神發而智其利孰大焉是故鈍者利之本也君子之學反其本而巳反其本者約其情沌其心鈍其性能與天地相似盛德大業至矣仲文曰可以銘吾齋矣夫鈍失求之野吾將以自勵且告連城者

  ○馬駙

  拙菴記

  △拙菴記

  予生六歲始讀書十五喜為古文辭先君子不禁也十九先君子棄諸孤宗人有背笑予者他日讌諸族人無予坐焉于是始發憤去習為時義一年盡通明年以孺士應試臺而首多士月受廩餼十年始舉于鄉然無他才能迁癖固陋凡世所謂飲射博奕琴壼梟盧之藝懵然無所知識日坐環堵手一編以沈諷方其氣接意會心融神釋一塵不驚萬感俱寂鳥雀蛙黽之聲不聞童子呌呶于前踰午家人送茶亦茫然不知也客有誚予者而數曰子真拙人也先世屋廬僅蔽風雨曾不知妥妻子南畝之田蕪穢不治牛老車鏬不能增長尺寸而家人十口樂歲恒饑今之買賤賣貴與時推移居積委隨權量斗筲囊括任戴之事若風牛馬之不及匪惟不相及也屏遠違避若有污染負累然者乃安坐定息沉溺典筙夫是古非今者謂之俗儒不達世務者謂之腐儒有體無用者謂之賤儒語本遺末者謂之滯儒俗腐賤滯非天下之至拙者不為吾見吾子之為拙也乃仰天而笑俯而嘆倘况泮渙申理自訟出門送客反關卻掃讀書不輟誦言終身以守吾拙

  ○楊慎

  碧嶢精舍記

  雲局記

  △碧嶢精舍記

  滇海西斥舍舟登陸俗曰高橋嵇之古志橋實曰嶢以山形似秦嶢關受此稱爾高嶢與碧雞相望如箭括毛東鎮氏有別廬在其下精舍之顏隸古定曰碧嶢慗獻疑於楊子曰茲嶢也沂知之沂號之如俗所不知何易諸巳諸楊子曰無易仍爾也君子期人以雅不以俗待人以博不以陋昔者孔子之作春秋也經書善稻吳名則伊緩也經書太原狄名則太鹵也經書蚡泉狄名則炙胎也穀梁子曰號從中國名從主人范寗曰物類地形當從中國至於人名則從本俗楊子讀而詮之曰大哉孔子辨物正名奧哉穀梁啟蘊發隱號從中國故去大鹵伊緩炙胎而從太原善稻蚡泉也名從主人故介葛廬戎曼子皆不易矣慎往年執簡史局紬書藏室見洪武中有請以春禾兩漢地名名今各路驛傳詔既從其請史復書其事   皇祖之謨春秋大復古之意也慎自執戟于滇每慨物類與地形名失之陋俗若■〈山彔〉■〈山票〉而為祿脿呂閣而為呂合金浪巔之為丁當丁也瀾滄江之為浪愴江也不止嶢之為橋耳方言既訛郡志踵謬豈君子雅俗而博陋之為盛世一統而同文之義乎東鎮于春秋專門其學而又以世族閱子明習當世茲名也固雅俗博陋之濫觴辨物正名之拳石與因注而志之若夫臨睨眺聽之美薈蔚清泠之興卷中能賦者則備矣

  △雲局記

  點蒼山之■〈林上彔下〉有玉局觀焉四時有雲氣帶其間於夏尤著故狀其景曰玉局夏雲張子九言有書社在其下予題之曰雲局精舍一日坐予于堂曰請問學予曰子知夫雲乎知雲則知學矣夫雲者為雨乎雨者為雲乎無雲則無以為雨矣猶之地產植物花者為實乎實者為花乎無花則無以為實也夫學何以異是博我以文約我以禮無文則何以禮禮無博則何以為約今之語學者吾惑焉厭博而徑約屏文而徑禮曰六經吾注腳諸子皆糟粕也是猶問天曰何不徑為雨奚為雲之擾擾也問地曰何不徑為實奚為花之紛紛也是在天地不能舍博而徑約况于人乎雲天之文也花地之文也六經諸子人之文也見天人而合之斯可以會博約而一之此學之極也張子避席曰夫子命貫矣請終身誦之

  ◆畫像

  宋濂

  劉球

  ○宋濂

  宋九賢遺像記

  △宋九賢遺像記

  濂溪周子顏玉潔額以下漸廣至顴而微收然頤下豐腴修目未微聳鬚疏朗微長頰上稍有髯三山帽後有帶紫衣褒袖綠以皂白內服緣如之白裳無緣舄赤色袖而立清明高遠不可測其端倪程子色微蒼甚瑩貌長微有顴眉目清峻氣象粹夷髯四垂過領袍土黃色無緣內服領以白皂緇帽簷高白履和氣充浹望之崇深伊川程子貌勁實顴微收色黃而澹目有稜角髯白而稍短在頰者尤短而翩翩若飛動帽袍與履咸如明道儼而立剛方莊重凜然不可犯康節邵子色微紫廣顙身頎然有顴特然其下癯骨爽而神清鬚長過領內服皂領帽有翼圍之袍緇履如伊顺聳肩低袖手立而睨視坦而莊和而能恭橫渠張子面圓目以下微滿而後收色黃鬚短少微濃衣帽類康節履亦如之高拱正立氣質剛毅德盛而貌嚴溫國公司馬子色黃貌癯目峻凖直鬚疏而徵長半白在耳下者亦半垂耳輪闊微向面幅巾深衣大帶加組方履黑質白絇繶純綨前微下而張拱指露袪外有至誠一德不以富貴動其心之意晦庵朱子貌長而豐色紅潤髮白者半目小而秀末脩類魚尾望之若英特而溫煦之氣可掬鬚少而疏亦強半白鼻與兩顴微■〈鼻查〉■〈鼻查〉微紅右列黑子七如忠斗狀五大二小五在眉目傍一在顴外一在唇下鬚側耳微聳毫生竅前冠緇布冠巾以紗御上衣下裳皆白以皂綠之裳則否束緇帶躡方履履如溫公拱手立舒而能恭南軒張子姿貌恢偉眉目聳秀白而潤豐下少鬚神采燁然椰冠紗巾道服青皂綠繫以縚履白坦蕩明白使人望而敬之東萊呂子形貌豐偉顏色溫粹眉厚而秀髭淺而直衣道服皂緣冠幅巾躡皂履望之似嚴毅就之如入春風中金華宋濂曰天生九賢盖將以明斯道也今九原不可作矣濂寤寐思之而無以寄其遐情輒因世傳家廟像影參以諸家所載作九賢遺像記時而觀之則夫道德冲和之容儼然於心目之間至欲執鞭從之有不可得於戲九賢亦夫人哉

  ○劉球

  張忠定公畫像記

  △張忠定公畫像記

  古之君子身沒而烈與光嶽俱存者其浩然之氣致乎遠也善養是氣如乖崖先生張忠定公盖尤古人中名實之著者乎公之賢於人者非有所外倚也能不動心而巳夫名人所欲爭也魁士舉以先有德而不居公之心豈名可動乎色人所好也納二處子勸懷歸者以娶而不御公之心豈色可動乎倉卒之變人所難處也遇眾亂卒擁拜嵩呼亦下馬望京師呼拜以息其譁公之心豈倉卒之變可動乎推其志之所操精神之所存雖堅如層城不足言固眾如三軍不足言勇鉅如九鼎不足言重故身遏蜀亂廷抑丁謂之奸畧無一毫難色者心有定而浩然充極其體者為之也氣足有為故其政之嚴者恕平者果敏者詳惠者信無施不宜亦其作於心者不能害之爾公於淳化咸平中兩治蜀蜀人始而畏之中而安之終而思之及聞其沒也擁其像哭之又為祠祀之久而不衰豈惟蜀哉至今天下有志於古之士猶皆仰其風公之光及後世而不泯得非其浩然者所致歟公濮州人諱詠字復之仕至工部尚書其事跡具史其傳誦在士大夫球素慕公為人及使蜀謁公與秦守李氷漢守文翁所合為三公廟者退得公像于公同姓生諫不知為公家藏本耶抑其□蜀人者耶然考公手讚及趙翰林孟頫拜觀書足信為當時所傳遂命工書善繪者臨摹上石期與世之景先哲者共觀仰焉廼記而繫以詩曰

  於粲我公宣烈于世有定者心無餒者氣惟心克一厥氣是克施德德茂施業業崇既文而武亦嚴而循推來遡往如公幾人公立朝廷憸諛歛迹公來蜀方坐軫亂略蜀人懷公如懷考妣漢秦二守罔克專美願被餘休四海一詞樹茲穹譽公寔我師我秩蜀禮拜公寢堂載考厥像玄冠褐裳翼翼有容曄曄有讚浩然氣象越世想見欲廸來觀爰壽于石繫之以辭永召令德